覆巢之下

童谣伸手触碰屏障，那蠕动起伏的光点尽数朝她的指尖涌来。

她感觉有股温暖而熟悉的力量涌入体内。屏障不断在消解，部分光点顺着指尖流淌入体内，部分光点能量溢散逃窜。那部分逆反而行的能量光流，如动物断尾求生般，强行脱离了向指尖流入的这条路径，如一条光蛇流窜，转而闪电般朝猎人堡垒的内部回流。

奇怪的能量涌入，童谣只觉眼眶一阵刺痛，她眨眨眼，暗金色的六芒星图案飞速地一闪而过。

夏天怔怔地站于她身后，并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的异常，只是惊讶地发现——

看上去强大神圣无比的屏障竟然薄得一戳就破？就像一个虚假的泡沫……

或者换一个说法，它更像是一块原本就在不断坍塌融化的冰层，在血月之力与运转耗费之下，本就不断经受腐蚀。现如今竟然已经脆弱到如斯境地了。

在童谣一触之下，苟延残喘的屏障已经完全损坏了。那层绿色的光辉就像即将燃烧殆尽的烛火，断断续续、一闪一灭。

“屏障失效了。”

童谣淡然开口，收回了手。

一级警告并没有响，也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。除了这层屏障的摇摇欲坠。

在这样荒谬而无法预测的时机，血月的通知即将不战而胜地攻占此地，这里即将沦陷。可想而知的是，会有多少不设防的猎人惨死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之中。

看屏障的脆弱程度，以及边城这样荒无人烟的部署，估计猎人堡垒中的首领以及上层早已知晓屏障能量的衰弱，所以决定与魔女殊死一搏。遗憾的是，童谣他们的到来加速了屏障衰弱的进程，他们即将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暴露于完完全全的血月污染之中。

“猎人堡垒的屏障能量不断趋弱，就连屏障内部的防护范围都在不断缩小，这我是知道的，”夏天声音微颤，眼眸中漆黑复杂的情绪不断翻滚，“可是这也……”

他深吸口气，强行恢复了震荡的心神，却发现童谣异常淡然地取出扫帚，就要飞往中央城堡。

“我也去！”夏天连忙抓住了扫帚尾巴，二人一同朝猎人堡垒的中心而去。

……

一路低飞，残酷血腥的画面一幕幕映入眼帘。

猎人堡垒的边城或许已经荒废很久了，这一路来几乎都没有见到一个活人，只有地上一滩滩层层叠叠的血渍，渗入黄土地中，被烤干后留下腥红却带点深黄的色彩，散发着恶臭而古怪的味道。

荒废的街道上满是污渍和尘土，房屋砖瓦也破败不堪，显然是早就无活人居住了。路边小摊上的吃食、物件覆盖了厚厚的尘土。仔细望向屋内，有的锅碗瓢盆正摆着，像是即将开饭似的，但上边也蒙了灰尘，甚至屋门大敞，毫无人烟。

看来，当初事发突然，突遭血月污染，此处堡垒地区名存实亡，早已沦陷，不适合人类居住。就算有意志坚定、侥幸活下来的人，也该早早逃入了相对安全的中心地带，不在此处了。

街道之上，时不时掠过一两个形如僵尸、面容枯槁的类人生物，它们着一身黑色制服，褪了色的镀银十字架在胸前晃晃悠悠，见了动静便伸手要抓。

幸而骑扫帚飞行异常灵便、可高可低，童谣熟练地打了几个卷儿，避开了这些危险生物。

夏天在她耳边窃窃私语，告知她关于这些生物的讯息：“这些应该都是原本在猎人堡垒边城生活和守卫的猎人们。血月之下，边城受屏障庇护的效力越来越弱，因此他们就失去神智，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。”

“小心，千万别被抓伤，它们的污染会从伤口渗入。”

童谣神色难辨地瞥了他一眼，点了点头。

他们继续向前飞行，由夏天指路，离中央城堡越来越近了。

看着荒凉的街道，童谣有些百无聊赖，闲聊似地问了一句：“说起来，你身为狼人，怎么对猎人堡垒中的方位和情况如此熟悉呀？”

夏天丝毫没有慌张，温热的吐息闷闷地扑在童谣的背上。他安静了一秒，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指路：“喏，再朝那个方向走。”

指完路，他一脸沉痛地回答：“唉，因为我也规划很久了呀。多亏你你胆大心细，我的复仇计划才能推进下去……”

童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，没有多问。

就在这时，突然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废墟间响起：“救我……请救救我！”

原来，在不经意间，他们已经飞行到了相对中央的区域了。

回过神来，童谣发现这里的情况甚至比边城还要凄惨，简直是人间地狱。

血月的猩红光线依旧如常洒向大地。这片从未遭受血月污染的土地，第一次接受公平的审判，同样暴露在血月的光辉下。血月之下，无论高贵还是低贱，死亡皆如约而至，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。

现如今，屏障完全破裂了。就算意志力坚强，能坚持一段时日，但防护衣物紧缺，猎人堡垒当前也并无完全安全的地带。死亡或早或晚，他们无处可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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