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轻语再次醒来时,是躺在温暖的被窝中。
这不是他昏倒前的房间,窗外黑漆漆的,外屋亮着盏灯,四周静谧。
外屋的桌子边似乎坐着个人,沈轻语想到昏倒前似乎听到了顾臻的呼喊声,一时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何处,他觉得浑身乏力,口干舌燥,费劲地撑起身子。
他伸长着脖子,声音嘶哑地喊道:“能不能,麻烦你帮忙倒杯水给我喝。”
桌边的人动了动,随即沈轻语就听到“嚓嚓嚓”的声音,像粗粝的纸在摩擦。
由于珠帘的遮挡,沈轻语只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绿色,一举一动格外僵硬,嚓嚓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大,他拿着杯子倒了水,缓慢走向床边。
待他走近,沈轻语才看清了他的长相。
这就是在门口站着的侍子,惨白的小脸,两团红艳艳的腮红擦在两颊,杏核眼里的眼珠子只有绿豆芝麻小一点,眉开眼笑,但也仅限于这个表情,他一顿一顿地往前行进着。
很显然,这不是人,这是纸人。
嚓嚓嚓,粗纸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,越来越急
沈轻语吓得往床里侧连连后退,他连忙道:“我不,不喝水了,你端回去,端回去。”
谁知那纸人像是没听到似的,缓慢且匀速地向他靠近。
随后他又听到有声音从耳边传来。
“轻语,轻语。”
是顾臻的声音,她的气息喷洒在耳廓,声音轻柔,一个劲地在喊他。
“轻语,那是梦,你醒来就好了。”
沈轻语缓缓睁开眼,看到顾臻的脸时有些发怔。
顾臻上前询问他是不是口渴,沈轻语却不敢轻易作答,不知现在这一切又是真是假。
他挣扎着起身,往窗外看了一眼,外头仍是黑漆漆的,没有血色的月光,连月光都没有。
见沈轻语胆战心惊的样子,顾臻心疼地解释道:“你之前经历的一切是中了瘴术,都是幻觉,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了。”
“你好好躺下,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
看着顾臻走到桌子边,沈轻语不自觉又想起刚刚那个场景,他心跳加速,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臻,生怕她一个转身就换了模样。
顾臻将水放到他手里,温热的杯壁让他缓过神,总算有了那么点实质感。
他实在渴极了,捧着杯子大口地吞咽起来。
一杯水不够,他连喝了三杯水,总算解了渴。
“别急慢慢喝,现在没事了。”顾臻在一旁不断宽慰他。
见沈轻语还是战战兢兢的样子,她将自己的手塞到他手中:“我的手是热的,我是真的,你已经被我解了瘴毒,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。”
她的手是温热的,掌心老茧明显,此刻正紧紧握着他的手。
沈轻语眼眶蓄泪,总算痛哭了起来,他一把抱住顾臻,浑身颤抖,哭泣不止。
“你不知道有多可怕,呜呜,那个月亮是红色的,我们被狗舔,呜——槐树上还有鬼脸。”
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,顾臻被他抱了个满怀,浑身僵硬了下,连忙抬手拍着他的背,抚慰着他:“别怕别怕,已经回来了。”
哭了半天,他红着眼眶,眼睫还挂着泪珠,从顾臻怀中退出,打了个哭嗝,问:“杨念安怎么样了,他,嗝,他受了伤,还昏倒了。”
顾臻拿出帕子帮他擦拭泪水:“他在另一个屋子,秦馥在帮忙照看,他娘也在。”
沈轻语愣了下:“秦馥也来了?”
“是,你们去树林里后她就来了。”
沈轻语这会儿总算冷静下来,想到现在的时间,问:“我到底昏迷了多久?”
房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声,不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。
“轻语,你在里面吗?”
是杨念安的声音,听上去十分虚弱。
“师姐,沈轻语醒了吗,杨念安醒了非要见到他才相信现在都是真的,我拦都拦不住。”
沈轻语刚准备下床就被顾臻拦住:“你躺着,我去开门。”
门一打开,杨念安就冲了进来,他看到沈轻语像是抓住救命稻草,扑到床边,颤颤巍巍道:“轻语,咱们真的不再是鬼了吗?”
他的模样看上去比沈轻语还要虚弱,脸色白得发青,活像从棺材坟墓里才走出来似的。
两人经历过那些诡异的场面后,犹如并肩作战的战友,感情也加深了不少,沈轻语握着他的手,宽慰道:“我们是人,外面的月亮恢复了正常,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世界了。”
杨念安怔怔地看着他,半晌后才如释重负般落泪,他哭得悲恸,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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