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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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：殊途同归

永安六年二月，大梁京都昌平城的雪一连下了半个月，积雪庭深、万里皑皑、簌簌不停。

关内侯府的庶出四小姐君如意缠绵病榻也有半个月，汤药入腹半个月不曾间断，却不见效，眼见四小姐日渐消瘦、病入膏肓，下人们私下议论四小姐不久便要绝于人世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来。

君如意贴身侍女樱染半蹲在廊檐下，生起火炉，正要往刚洗净的破旧药罐里加上药包和水，就听到园外传来桃吟怒气未消的声音。

“气死我了！气死我了！”

樱染见状，赶紧转身将屋内虚掩着的门关了起来，又用眼神示意刚迈入园子的桃吟小点声儿，见她头发凌乱、衣衫破损，脸上还有被指甲抓破的血痕，赶紧拉住她：“怎么回事儿？三姑娘和五姑娘屋里的，又找你麻烦了？”

“简直太欺负人了！”桃吟将手中的洗衣盆恨恨地往地上一扔，道：“找我麻烦有什么要紧，我都习惯了，我就是恼她们这个时候还欺负咱们姑娘，咱们姑娘虽病着，可指不定哪天病就好了，她们却嘲笑我白废力气洗衣服，还说反正四姑娘也穿不上，太气人了，她们这是在咒咱们姑娘！”

桃吟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淌出来了，被凉水冻的红肿的手紧紧握成拳头：“我才不怕她们，平日里欺负我苛责我，忍忍就算了，我也不同她们计较，可她们敢咒咱们姑娘，我就敢打她们，我也是不怕的，我一身力气没处使，一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！”

大不了鱼死网破，和她们拼了！

说话间，樱染已经从针线篮里拿出一瓶膏药来，拽过桃吟蹲下，她虽年长桃吟几岁，个头儿却是比桃吟矮了大半个头。“蹲下来，我给你脸上抹点药，留下疤就不好了。”

桃吟顺从的蹲下身子，嘴上却是停不下来：“我这皮糙肉厚的，破点皮不碍事儿的，就是我这身衣服还能不能补啊，姑娘一年都未做新衣了，省了新料子给我做的这一身呢，被她们几个撕烂了，姑娘醒来要是知道……”

“姑娘醒来要是知道你同她们打架，那也是担心你，定不会怪你。”

“我知道，以前我莽撞，做了那么多错事，姑娘一次也没怪过我。”桃吟抬手用力的抹去眼泪，刚抹完，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涌了出来，“樱染姐，姑娘怎么还不醒呢……”

樱染手指一怔，眼神不由的一暗，还是勉强挤出笑容来：“别人说什么管不着，咱们只需要认真照顾好姑娘就成，姑娘醒来早晚的事儿……”

铛——

沉重悠远的声音传来。

“樱染姐，你听到什么声音没？”

樱染侧耳静听一阵，表情有些凝重地道：“是钟声，今天是皇后娘娘出殡的日子，全皇城百姓都要出门跪拜送别，一会儿咱们也要去，姑娘越是病着，咱们越不能落人口舌。”

“钟声么？”桃吟眨下眼睛，嘀咕道:“我怎么听着像是咱们屋里有动静呢……”

“听声儿，下个就是咱们府了，你快进屋收拾一下，换身衣服。”

“好。”

桃吟起身，正要伸手推门，“吱呀”一声，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了。

樱染和桃吟一齐诧异的望向门内，君如意半眯着眼站在门后，瘦弱单薄的身体仿佛只要是一阵微风，都能将她吹倒似的，许久未见阳光，刺的她眼睛又酸又痛，可她却渴望沐浴在阳光之下，这光照得她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，光线下她半仰起的脸庞白净透明，几乎没有血色。

“……姑娘？您醒了！”

“你们方才说，今日是谁出殡的日子？”

……

君如意裹着一件厚厚的白色貂皮斗篷，在樱染和桃吟的搀扶下，缓慢的走向关内侯府正大门，沿路走来，目及之处尽是小桥流水、竹林森屋、亭阁楼榭的江南韵味，对于住惯了高墙红瓦的她来说，竟是十分陌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