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室内静的只听见笔锋与纸张摩擦时发出的“沙沙”声。
奚骊珠盯着纸面,一个又一个墨字从笔端流淌而出,笔迹遒利,凤跱龙拏,气势宏阔,当真是字如其人。
但她这会儿无意欣赏,心事沉沉,禁不住地去想,魏主会为了一件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出面吗?若然不肯,葆珍怎么办……
思绪纷乱没个落脚处,便就有些放空,视线随着竹节香炉里飘出的一缕轻烟,停在了不该停的地方。
上扬的双眉,浓墨重彩到隔着烟雾看也很清晰。眉骨是偏高的,衬得眉眼深邃的同时给人以冷峻深沉之感。顺着如山峦般高挺的鼻梁来到微抿的薄唇,奚骊珠知道,当这嘴角略微上扬或干脆朗声大笑时,有着很强的感染力。
整张面部骨骼感突出,两颊锋利的棱角和微高的颧骨既赋予了硬朗与英气,又明白昭示着生人勿近。
听闻魏主年少即登大位,而今是其在位的第五年。眼前人的确年轻,比入魏以前民间传闻中听到的还要年轻,颌下尚不曾蓄须,但北人普遍高壮,他更是英杰魁岸,单从外表看,已完全具备成熟男子的魄力。
更兼城府深阻、喜怒无形,平日俨然端坐着就如同一尊神像,让人望而生畏,离他再近亦觉疏远,丝毫不敢松懈——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人君之表,至尊之象。
可也正是这人君之表、至尊之象,让奚骊珠在他面前倍觉压抑。待要开口相求,舌头总有千斤沉重。
正措辞间,临案舞墨的人突然看了过来。双目狭长,眼尾平滑略微上扬,逼人的贵气之外,更多的是威严和冷淡。
奚骊珠心下一悸。不知怎地想起了行刺未成那日,簪子脱手掉落,他瞥过来的那十足气势兼压迫的一眼……
且她这样直勾勾盯着别人看,未免失礼且失态。默默扭头看向别处。
随即意识到这样更是失当,又把头转了回来。螓首低垂,垂得很低。
“寡人面上有何不妥?”
闻听此言,奚骊珠不得不抬头,对上他的视线,目露疑问。
穆崇渊缓缓道:“你眼睛都要黏在寡人脸上了。”
奚骊珠一怔,醒悟过来,只觉两颊滚烫,忙纳首请罪。
似方才那般忘我地注视一个寻常男子仅是失礼,仰面视君却是犯禁之举,她怎么就给忘了。
穆崇渊盯着她红霞渐聚的面庞看了片刻,左右无法再聚精凝神。
既写不下去,索性投笔,“何事?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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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九弟,你也真是难请,镇日都窝在宅邸做什么呀?不会当真在思过吧?”
“叫我说,就没那个必要!你有什么过呀?立功不赏反致灾殃,何其冤枉!”
“就是啊九弟,这里也没外人,你跟我们透个底,究竟怎么一回事?有人说你是御前失仪,冒犯了至尊——”
失仪之罪可重可轻,因此被削爵的有,高拿轻放的也有。偏是立功无数备受看重的穆崇熹吃了这项挂落……除了失仪,必然还有其他隐情。
“该不会是因为古皋关遇袭的事吧?都说陛下歘然坠马似为物所击,最后不也是虚惊一场?莫非当时真中箭了?瞧着也不像。”
酉阳王穆崇缙和益阳王穆崇瑀一唱一和说得热闹。
“就算中箭,那也是燕人狡诈,又不是九弟蓄意为之,难道因为这个就怀疑九弟的忠心?”
“欸,三兄,你又不是不知,咱们那位七弟——不,是陛下。陛下他本就是个凉薄猜疑的性子,用得着你时自然千好万好,而今大位坐稳,什么手足之情,哼!”
“老六,慎言……”
乐陵王穆崇熹独据一案,兀自喝着闷酒,并不接茬。
二王交换了个眼神。
益阳王穆崇瑀接着道:“九弟,你也别嫌咱们啰嗦。想这些年你豁出一条命去随他东征西讨,哪一战不是单骑先锋陷阵,他口口声声倚你为膀臂腹心,结果又如何?鲁颂吕非那些个不如你的,南征回来加官进爵皆得厚赏,风光无限;你立下赫赫战功,反倒成了戴罪之贼。我和三兄,我们都替你感到不值啊。”
酉阳王穆崇缙深深一叹:“除了替你不值,为兄的还深为忧心。仅是闭门思过倒也罢了,就怕这只是开始,而不是结束……”
穆崇熹这阵子本就烦闷,此次受邀来狮子园也是打着散心的主意。孰料才坐下就灌了满耳朵不中听的话,心中更添郁堵,酒爵一搁,起身就要走。
“九兄难得赏脸,何急着走呀?”
甘棠王穆崇臻姗姗来迟,锦襕宽袍、流云广袖,只襟领歪斜,衣带松散系着,颈侧还印着胭脂红痕,来迟的原因不言自明。
“三兄,六兄,你二位谁惹九兄不快了?”
酉阳王和益阳王跟着起身,上前赔礼道:“全是我俩的不是,就不该提那档子扫兴事,不提了!九弟切勿往心里去。为着你来,十弟今次可是准备了新鲜东西,咱们兄弟间一向也无甚机会来往,今后该多聚聚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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